陳嘟嘟家就在附近，她回家吃飯。艾琪這兩天正好沒跟男朋友一快，她就和古依漪組合成了飯搭子：“依漪，你別再和李源鬧別扭了唄，他挺好的啊。長得又帥，又那麽癡情，你看他上課一直看著你。”

“小艾，你快打住吧。我什麽時候跟他在一起了啊？他看我又跟我有什麽關系？”

“誒？！你們不是談了嗎？”小艾驚訝地叫到，兩只眼睛都瞪圓了。

“我們什麽時候談過啊？通過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回。”古依漪放下了手裏的筷子，眉頭緊皺，心裏只覺得膈應又煩躁。怎麽這一個這麽費事呢？

“那天足球決賽的時候，我們都在操場邊上，你們不是在看臺上約會嗎？有說有笑的，我們都看過照片了。”

“什麽照片啊？誰拍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哦，是張琳照的，她把照片傳到了班裏的QQ群裏，大家都看過了啊。”小艾拿出自己的手機，翻了翻，無奈地攤手：“我沒存圖，沒辦法給你看了。反正就是你們兩個坐在高臺上，然後你對著李源笑得挺燦爛的，你們兩個看上去滿親密的。”

“看上去也就是看上去，我跟他那是第一次說話，怎麽就扯到約會上去了啊？”古依漪很嚴肅地強調著，然後眼珠轉了轉：“誒，你不是告訴過我說張琳現在喜歡李源麽？她說我們兩個約會是什麽意思啊？”

“對哦，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張琳最近喜歡的人是李源啊。”小艾也有些傻，眨巴了一下眼睛回看古依漪。兩個人半晌相對無言，這個消息實在需要消化一下，她們都不知道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的背後動機究竟是什麽。

張琳可以說是被分到這個班級以後古依漪最先記住的幾個女生之一，因為同桌艾琪早早地就跟她介紹過。

小艾有個男朋友王衡斌，也是他們班上的，標準韓式花美男一個。長得是真帥，也挺喜歡打扮的，屬於隨身攜帶小鏡子的那一種。古依漪對這個男朋友敬而遠之，實在是很沒有愛，他和艾琪的說話形式全是偶像劇的味道，帶著那種纏綿悱惻的臺詞，能把人惡心到胃疼。大概也就艾琪吃得下吧，她總是主動說起自己的男朋友，提到他長得帥受歡迎成績又好，總是一臉的嬌羞。

就是在介紹男朋友的時候說到他們班張琳的。這個人委實是個奇葩，她身材比例不算好，五五對半開，明明不算胖，偏偏下肢比較粗大。長得不難看，但是臉上什麽出彩的地方，又趕上皮膚不怎麽好，生了一臉的雀斑，顯得有些暗淡。

學校裏的姑娘沒辦法好好折騰，有些讀書認真的，甚至還沒有開始生出有關美麗的意識來，所有的心思都虔誠地敬獻給了書本，長得不太漂亮也不算什麽大事。

可是張琳偏偏喜歡折騰，她樂於收拾自己，然後在所有的男生面前展現出來。偏偏她的手段又不是很高明，簡單到直白。要說她只是喜歡其中一個，大概也就沒有那麽多的非議，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喜歡上了一個人罷了。偏偏她幾乎是隔三個月要換一個迷戀的對象，總要在最後表白一次被拒絕之後才能夠甘心放棄，然後在沮喪三天後轉戰向下一個目標。

這樣的姑娘自然是不討喜的，艾琪就特別不喜歡她。因為王衡斌長得帥又成績優異，是張琳偏好的類型。在他們高一做同班同學的時候，王衡斌曾經是張琳的目標，恰好發生在她和王衡斌戀人未滿期間，雖然明知道不太可能成功，但是小艾沒少喝過幹醋。

小艾介紹張琳的時候語氣還帶有一點難以消除的憤恨：“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三個月換一個對象，還全是班裏的。現在誰不把她當笑話啊。”

李源正是張琳最新的目標，他雖然成績不太好，可是長得可愛又緊追潮流，張琳表現得挺明顯的。

古依漪雖然覺得張琳的表現著實是個奇葩，但是這個同學和她非親非故，犯不著去跟她說什麽，再說，人家沒犯到她的頭上，也沒必要去搭理。意思就是，只要張琳不去纏著秦越，她就不會對張琳的行為作出什麽反應。她老老實實當她的吃瓜群眾。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被奇葩碰瓷，她實在搞不懂張琳拍她和李源對話的照片然後發到班級QQ群裏宣傳他們戀愛是做什麽？難道，她已經眼光升級看上了秦越？

可是，不說她和秦越都是別的班分來的，目前還沒有加入班級群。他們兩個現在根本沒在一塊，身邊除了陳嘟嘟這樣的缺心眼小聲開玩笑，連個打趣的都沒有，看上秦越也犯不著對付她啊。

古依漪覺得這事就和吞了蒼蠅一樣的惡心，卻又不好說出來。但是她想李源至今還在隱晦地糾纏是不是就是因為這些莫須有的傳聞，讓他覺得如果此時斷絕了來往面子上不好看？不然，實在想不出他怎麽就不放棄。

嘆了口氣，古依漪和小艾吃完飯，一起往教室走去。她打定主意要和李源再說一次。跟艾琪打了個招呼，她再次跟著李源單獨到了一處。

李源的態度說變就變，就跟小朋友一樣的耍起賴來，伸出手抓住古依漪的胳膊甩都甩不開，他翻來覆去就只有一個主題：“我覺得我還是喜歡你，很喜歡你，我想追你。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他說話的樣子讓古依漪一陣頭疼，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看的電視劇裏何書桓的面孔，黏糊的排比句子如同海嘯一樣鋪天蓋地將她包裹。

小時候和朋友一起討論的時候，還會多少感嘆一句：“哇，其實挺帥挺感人。”現在真的遇到一個這樣的，夾纏不休，所感悟到的只剩下煩躁，極其煩躁。

古依漪覺得眼前的正太臉扭曲到難忍，真的是一點不可愛。長成這樣算什麽呢？幼稚成這個樣子，厭惡得讓人想打：難道長了張正太臉就以為自己真的可以一直保留著小朋友的腦袋不升級智商？！

跟這人說不通，古依漪就這麽黑著臉回了教室。她跌坐到座位上，把腳放到了椅子的桿子上，把自己給環住，臉就這麽落到了膝上。打了鈴她才沒精打采地擡起頭來，收拾收拾準備上課。

課上傳來一張紙，好像是班長突然記起來了要建一個新的QQ群，讓同學把自己的QQ寫上去，這樣就可以建立一個新的班級群。

班上一共四個大組，按照Z字形走，從第一大組開始寫，然後往後傳遞。古依漪和秦越都坐在第三大組，而班長坐在秦越的後座的後座。

很快，這張紙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記錄好了所有人的QQ號，又開始從第四大組的最前開始向第三大組的後面的班長的位置傳遞回來。

紙張被艾琪接到了，她隨手看了一眼，突兀地小聲“啊”了一句，然後又很快地捂住了嘴巴。她頂了頂正在聽課的古依漪的胳膊，將紙條遞到她的面前，示意讓她看。

古依漪掃了一眼，只覺得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周身的所有人都背對著她連眼睛的餘光都不願

意看向她，光芒散去，她突然就被拋棄隔絕了。

古依漪從來沒有這麽想在公眾面前哭出來，費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當眾在教室裏嚎啕大哭，她第一次在課堂上趴下身子，沒有聽課也沒做練習，手指無意識地揪住紙張的一個角，臉半埋進胳膊裏平覆自己的呼吸。

小艾擔心地看著她，她的手搭在古依漪的背上，輕輕地拍打著她，在她耳邊勸著她：“沒事的，你別多想了，可能就是不小心，你在寫一次吧。沒事的，沒事的。”

那一長串的數字+名字的紙張上有一個特別明顯的墨痕，很黑，被塗了很多次，把古依漪的名字和QQ號一起塗掉了——她和小艾都知道這人是有意這樣做的。

古依漪知道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傷得到她什麽呢？不過是一個人，一個人對她有些意見，就是都有意見又怎麽樣，不過是一個QQ群罷了，誰會多在乎呢。若是在以前的班上，她說不定笑笑過去，就當沒事了。甚至她可以直接揮著紙嚷嚷開來，把這個人給找出來。可是現在不行。按照人際交往通則，在她剛剛來到一個新的集體的時候，低調潛伏是比較好的選擇，第一禁忌是不要和社交圈的原住民發生直接沖突。

她認識的人不多，原來班上的同學就這麽幾個，其他的人早已相互認識一年有餘。外來者的感覺一直在那裏，跑不掉。李源跟她說話，有的是人起哄，這個劃掉她的是張琳吧，可是她是屬於這個集體的，古依漪不是，沒有這個新的群體，他們原本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群了，可他們的那個早解散了。

除了難過，還有憋屈。也許是古依漪過於早熟，或者敏感，她一小心謹慎，她不願意得罪原來的班級的人。她做了許多，她艱難地求著融入進去，可是被拒絕，無情推開去，她此刻憋屈到身體輕微地抽搐。

如今攤在她面前的這個紙團將拒絕寫得明明白白，這沒有給她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卻著實讓她的內心受到了沖擊。

古依漪沒說什麽，她只是無力地抖著手，把這張紙推還給了小艾，讓她傳下去。她低下頭，默默忍耐著，還是沒有把這張紙毀掉。無論如何，她以後再也不要加入這個QQ群了。既然這麽討厭她那就以後江湖再見吧。哪怕古依漪後來交了許多的朋友，她在這個班級裏生活得歡快恣意，可是始終沒有加入過班級的QQ群。

古依漪的情緒還沒有緩過來，她趴在桌子上，她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紙張撕裂的聲音，聲音並不小，好像有人故意做的。

然後古依漪聽到了秦越的聲音，並不是對著她說的：“班長，不好意思，我把記QQ的紙當成草稿紙撕碎了，麻煩他再登記一次吧，不好意思。”

古依漪猛地回頭，看到了秦越的面對著黑板，看到她就笑了笑。他的桌前上攤著一個紙團，上面隱隱有字。

那一下子，古依漪再也忍不住，她的睫毛已經濡濕，眼窩也感覺到了濕意。下課鈴這時候響了，古依漪驀地站起來，率先沖出了教室。正好是大課間，有十五分鐘，所有的學生都應該在這個課間下去跑步或者是在教室做操。

這一天正好是微雨，所有的人都擠到課桌間的過道裏等著做操，古依漪的離開被淹沒在吵嚷裏。

古依漪沖到了通往頂樓天臺的樓梯間，天臺的門上了鎖，平時不會有人往這裏爬。她坐到了樓梯上，在那裏低低地哭泣，她不想引來別的人圍觀打擾。

廣播操的聲音已經響了，粗略地夾雜著大量斑駁雜音的音樂炸響在學校的各個角落，將上鎖的門前的低聲痛哭完美地掩蓋了下去。

等上課鈴響的時候，古依漪重新出現在了教室裏，她臉上還帶著擠出來的微笑。

小艾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勸她：“沒事的，沒事的......”陳嘟嘟應該是聽小艾說了什麽吧，她也擠過來，把古依漪摟得緊緊的：“我問過了，就是張琳那個壞人，沒事的，她犯賤我們不理她。”

秦越卻什麽也沒有說，寂靜無聲，如果不是做練習和翻書的輕響，好像這個人都不在似的。

下了課，秦越的朋友過來和他說了兩句話，秦越點點頭。然後，他站起身，蹲在了古依漪身邊，擡了擡右手又猶豫地放下，一只手放在古依漪桌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桌上，將古依漪固定在了座位上。

“我找朋友打聽了，沒人知道是誰把你名字劃掉的。但是，應該是張琳。你應該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拒絕過李源了，我跟他什麽事也沒有。照片是她拍的，流言是她傳的，她為什麽要針對我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古依漪的能量還沒有被找回來，她只好重覆地說著，焦躁又委屈，只覺得世界黑暗又渾濁，不然怎麽會生出這麽莫名其妙的人來。

她覺得她的能量只有沖出去狠狠扇張琳一個大嘴巴子，讓她的臉腫了才能找回來。

秦越改了一個手勢，本來應該是想去抓她的手，還是改成了按住她的肩膀：“行了，我知道，這事我幫你解決。”然後他轉身走出了教室，古依漪只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為什麽把這件事給攬上身，也不懂秦越打算怎麽解決這件事情。

下午，秦越把李源叫出去聊了幾分鐘，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反正後來李源都自動自覺離古依漪遠遠的。

至於張琳，秦越倒是沒有怎麽管過。後來兩個人坐在蛋糕店裏，一人端了一杯奶茶，他特意和古依漪解釋說他不打女生，至於真相：“她名聲都那麽臭了，打量誰還不明白怎麽回事呢？”古依漪想想自己也沒有證據，和這麽個沒臉沒皮的人糾纏也沒意思，索性不去管她，只是再也沒有和她說過話。張琳也不想和她說話也就是了。

張琳在迷戀李源的失效期過後，下一個目標選的是秦越。秦越把古依漪想做沒做的事都給付諸現實，全程冷臉，幹脆連話都不接，不到三個月，三周之後張琳就主動江湖再見了。

可能有些別的事吧，班長拖到了第二天才開始重新統計QQ號。

等到登記的紙第二次傳回到古依漪她們這一桌的時候，還是艾琪伸手接的紙。小艾把紙放到古依漪面前，古依漪猶豫地發著呆，最後還是沒有把自己的QQ號寫上去。不過，她習慣性地看看，發現秦越的名字也沒有在上面。

古依漪送走了那張紙，發呆了一會，還是沒忍住寫了他們之間傳過的第一張小紙條：你怎麽沒寫QQ號？

沒兩分鐘，秦越輕輕點了點她的肩膀，傳給她一張小紙條，秦越的字很有些潦草，擺明了是隨意寫就的。古依漪將這張紙條通讀了二三十遍，終於嘴角上揚，昨天陰暗而孤獨的心情全部消失。紙條上寫著——

“你不寫我就不寫，你不加我也沒打算加。”

被那些不重要的人推開有什麽關系？她有秦越了，他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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